西藏岩画和唐卡绘画作为极具藏民族传统特色的绘画遗迹和绘画艺术样式,虽然在特征、类型、产生时代等方面有所差异,但相同的地域性和内在延绵的精神倾向又使二者之间在产生原因、表现题材及表现形式和绘制技法等艺术属性上有着不同程度的相似性,解读和研析这些相似点,有助于我们了解和体味藏民族绘画艺术动态的嬗变轨迹与独特的审美价值。
西藏岩画和唐卡绘画恰似雪域艺苑里两朵绚丽璀璨的瑰葩,分别以其稚拙古朴的线条、概括夸张的形象和严谨丰满的构图、富丽奔放的色彩诠释着来自雪域高原藏民族千百年来一脉相承的审美心理及对佛祖五体投地的虔诚。
当满目沧桑的西藏岩画和充满着虔诚的宗教气息、绚丽多彩的唐卡绘画同时展现在我们面前时,拨开层层环绕其上的神秘面纱,我们可以从中梳理辨析出二者之间颇感迷离的艺术属性的相似点。
一、西藏岩画和唐卡绘画产生的非审美性和宗教目的的相似性。
(一)岩画作为人类艺术史上最早出现平面造型的原始艺术形式,被称为“想象宏丽、言情浓烈、造型生动简朴、意境深邃的无声史诗”,是人类没有文字之前最大的文化载体。也被公认为在其功能和表现形式上是最具原始宗教、原始巫术意义的艺术类别。
原始艺术与原始宗教、原始巫术这种与生俱来的结合是有其根源的。原始民族即使在最顺利的条件下也免不了衣食之忧。也正是衣食之忧使其成为了原始宗教信仰得以产生的基础和动因。马林诺夫斯基说:“我们倘能明白食物是人与自然环境的主要系结,倘能明白人因得到食物是会感到命运与天意的力量的,则我们便能明白原始宗教使食物神圣化是怎样文化的意义,或简直说怎样生物学的意义了。我们在使食物神圣化这件原始的宗教行为上,见到高级宗教所可发展的雏形,那就是依靠天意,感谢天意,信托天意的感觉。”把食物神圣化,这种人类初始的思维方式就是原始宗教和原始巫术的雏形。
凿刻和涂绘于高原岩石之上的西藏岩画的产生同样不是单纯的观赏或摹仿艺术,西藏岩画的实用意义在本质上说应是宗教信仰或神灵崇拜的产物,而且其宗教意识在一定程度上成为岩画艺术发展的推动力。
综观西藏地区的岩画,几乎所有岩画都不是由。一人一次完成的,而是一种具有社会性质的有制约的群体行为,这种群体行为反映了一种共同的心理特征,即利用岩画传达某种具有社会意识的精神活动。此外,人们执着地在某个特定的地点(例如一般人难以立足的陡崖峭壁上)反复刻画相同或相近的内容,暗示了这个特定的地点具有某种神圣的含义,而如果超出了这个范围,岩画的内容就可能不具有人们认定的那种含义,因此,岩画地点的选定在某种意义上说也就是对一个特定的仪式场所的选定,而一些表达特定内容(如狩猎、神灵、生殖、动物群等)的岩画其实质就是一种宗教仪式的表达形式。
其次,西藏古代岩画的作画形式和内容所反映的思维模式也是与原始宗教信仰密切相关的。岩画一方面是早期人们对运动着的客观事物“静止地再现”,即把对客观事物的理解和认识通过图像重现在岩石上;另一方面,人们也将自己的主观意识(希望、祈求、幻想、崇拜等)通过岩画对客观事物进行重新组合(即构图),表达一种“支配”或“控制”精神世界和物质世界的愿望。这种思维模式是源于早期人类生存需求而出现的一种混沌的、非科学意识的表现,也是原始宗教的思维基础。
由此可见,西藏岩画的产生并非是审美的需要,它的实用性是为原始宗教和原始巫术服务的。
(二)唐卡绘画这种艺术形式本质上是服务于宗教的。它的创作目的在于营造一个广大、浩瀚、崇高而使人的宗教气氛,或用简明扼要的表现手法来吸引和控制信徒的精神。
唐卡绘画从其诞生之时就被打上了深深的宗教烙印。据第五世达赖喇嘛所著《大昭寺目录》一书记载:法三用自己的鼻血描绘了一幅白丹拉姆女神像,后来蔡巴万户长时期果竹西活佛在塑白丹拉姆女神时,作为核心藏在佛像腹中。”从这个藏王亲自绘制唐卡先宗的传说中,我们已能体味出弥漫于其中浓郁而热烈的宗教气息。
唐卡绘画的题材主要以藏传佛教为主,造型表现出各种不同的禅佛造像、佛陀、菩萨、本尊、度母、护法神、诸多教派法师等,还有释迦牟尼佛本生传、宗教故事传说、六道轮回等内容。唐卡绘画随着佛教的弘扬,为传播佛教的需要,这种便于携带和悬挂的卷轴画就逐渐流行开来,直至传遍雪域大地,成为了高原民族最主要的绘画形式。
唐卡绘画作为宗教艺术,在绘制之前都要举行一定的宗教仪式。这些宗教仪式包括念诵经文、奉献供品或者给穷人发放布施。根据艺术家制造的艺术品内容的要求,可能对艺术家的衣食住行有一些严格的要求。例如,制作期间,严禁吃肉、饮酒、吃葱蒜,一般也要求艺术家进行个人沐浴洁身等。
唐卡绘画的形式语言也大多遵循宗教教义。例如,由于宗教思想的制约,在唐卡绘画的构图、设色要求中凝聚着浓厚的宗教色彩。
唐卡绘画布局严谨,常常将画面分成上、中、下三界,其构图明显受到藏族原始宗教——苯教的影响。苯教将宇宙分为三层。上层为天界,是天神居住之地。中层为世界,游荡者“念”或“赞”神,主管天灾与祸福,与人类关系最密切。下层是水界,居住着“鲁”类神灵,它们掌管疾病。
表现护法神灵的唐卡,其画面结构布局几乎照搬苯教教义“上供天神、下镇鬼怪、中间作兴旺人间的法事,有招神、拔愿、驱鬼的法力。”
同样,在唐卡绘画的色彩上这种宗教意韵也得以体现。藏族原始苯教在色彩定义上把“天界”设为白色,“赞界”设为红色,“鲁界”设为蓝色;并把与方位相对应的色相定为“东方”是白色,“南方”为黄色或蓝色,“西方”为红色,“北方”为绿色或黑色……藏传佛教密宗所代表的五智五方佛往往也是用红、黄、蓝、绿、白五种色相来表示。
因此,只有掌握了这些具有特殊宗教内涵的构图、色彩定义,才能对唐卡绘画中的设色属性有一个完整、清晰、透彻的认识和了解。同样,也只有掌握了藏传佛教的教义,才能真正认识和欣赏唐卡绘画。
二、西藏岩画和唐卡绘画以巫术、宗教为表现题材的一致性
西藏岩画和唐卡绘画由于受其产生起因和巫术、宗教目的的需要,在表现题材上都以巫术、宗教表现为重。
(一)西藏岩画的表现题材和内容虽然涉及到神灵崇拜、狩猎、畜牧、部落生活、争战及演武、舞蹈和动物等方面,但正如上文中所阐释的那样,这些题材和内容在相当大程度上是原始巫术和原始宗教的产物。
“原始人的世界是一个巫术的世界。开始,原始人认为存在着一种‘力’。奇妙的‘力’是无所不在的,它的存在和石头的坚硬、水的湿润一样的确定无疑,和现代物理学上‘以太’一样的普遍。这种‘力’仅仅对于现代人来说是超自然的,而对于原始人来说则是真实的和自然的。”人们在信奉神灵之前,是普遍相信这种“力”的。而巫术的思维导致的是巫术操作。岩画正是施法者实施巫术操作仪式的工具。西藏的岩画中充满着这种巫术仪轨。如在高原西部日土境内,发现有手持圆鼓的羽饰人物、兽首人身的神灵形象明显带有巫术内容的岩画等。
在佛教传人西藏之前乃至佛教在西藏取得绝对统治地位之后,这一地区都曾存在过另一种重要的宗教形式——苯教。然而于早期苯教共存或者说比苯教更早的而被法籍藏学家石泰安先生称之为“人间宗教”的一种宗教形式已经弥漫于高原大地。这种宗教是以“仅仅是一些智慧格言,而这些格言又都是由氏族时代的敌人所讲的,而且始终是以诗歌的形式来陈述的,其特点是使用了隐喻、口头禅般的套句和俗语”形式存在的。西藏原始宗教观念中的自然崇拜是与高原特定的地理、生态环境密切相关的,表现在西藏岩画中对高原自然界具体实物的直接崇拜,如日月星辰、山石河湖等都与这些原始宗教观念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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