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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望唐卡—走近璀璨唐卡艺术

面前是一副名为《四臂观音菩萨》的唐卡。正中的观音菩萨法身洁白如月光,象征清净无垢的自性,面容慈善端庄,两手于胸前合十,捧持摩尼宝;右上手持水晶念珠,左上手持莲花,结金刚跏趺,坐于千瓣莲花月座之上,深入禅定……

端详着这幅精美绝伦的艺术品,不知是因为菩萨的低眉,还是明丽的色彩、细腻的线条,或者还是一种莫名的触动……内心深处升起了一种深远的宁静。

唐卡是一种独具特色的藏传佛教绘画艺术形式,据传兴起于松赞干布时期,千余年来影响深远,随着国家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重视,这一古老艺术在一度濒临困境后又焕发出了时代光辉,如何传承与发展逐渐引起人们的关注和重视。

2011年的夏天,唐卡走入了中日佛教学者的视野,在这场以中日文化友好交流为主题的国际学术会议上,不仅有数篇以唐卡为研究对象的学术论文,主办方还精心准备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唐卡盛宴,以佛、菩萨、上师、护法,还有六道轮回图、大威德金刚坛城等为题材的23副精美的唐卡深深震撼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让人们近距离感受这一古老而神秘的佛教艺术。

藏传佛教是以师徒传承的形式延续的,唐卡的绘画也是如此。一幅唐卡的绘制,也就是一次神佛重现的过程,自有一份代代相传的范本,须得遵循。吾屯唐卡画师的技艺多为祖传,从小学起开始学画。完么项史因其祖父夏吾才让和父亲桑杰都是藏传佛教艺术知名画家,所以从小一边上学一边和祖父学习唐卡绘画,后拜在著夏吾才让门下继续深造。19岁获准出师自立。完么项史自幼聪慧好学,积极学习各种门类的艺术技艺,并走访各个唐卡聚集地,广泛吸收四川德格、西藏、康巴、北京雍和宫、山西五台山、龙门、云冈、麦积山、莫高窟等地的佛教艺术图案,博采众家,丰富自己的绘画知识和技法。

对于“唐卡艺术”一词,画师们觉得并不准确,他们认为唐卡的宗教性远远超过了其艺术性。

在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副研究员嘉木扬·凯朝博士所写的《唐卡艺术的起源及内蒙古五当召唐卡绘画》一文中提到:“唐卡(thaG kha)的藏语意思是能推开观赏的布绢卷轴画,它是藏民族为适应高原游牧不定的生活,交通极为不便利的特殊生存环境而设计创造的艺术。唐卡携带方便,不易损伤,作画随意,不受建筑限制,易于悬挂,易于收藏,可随时随地观赏礼拜,是蒙藏佛教为主的民族文化。”

 

绘制唐卡的过程也具有浓厚的宗教性,绘制者必须严格按照“三经一疏”即《佛身影像相》、《画法论》、《身影量像相》三经和“一部注疏”《等觉佛所说身影量释》的规范去描绘。“三经一疏”作为藏传佛教造像的度量标准,不但明确给定了佛祖释迦牟尼及其他佛像、菩萨造型的标准,而且指出,在色彩、手势、法器等方面也不得任意更改。绘制完后请高僧活佛进行装藏,即在佛像的额、下巴、颈等背面上“翁”、“啊”、“哞”藏文或梵文明咒,并以各种彩缎装裱,然后送寺庙内请众僧颂经进行开光仪式,使本尊或佛、菩萨附于面上,这样,唐卡的整个制作过程才算圆满完成,经过开光仪式后的唐卡才能成为具有灵性的宗教圣物,供人顶礼膜拜。

 

而对唐卡画师而言,画唐卡本身就是一种修行。西藏人把唐卡画师统称为“拉日巴”,意思是画佛或神的人,彷佛芸芸众生中,有一些人被选中去接受描摹某种永恒的任务。他们往往是寺院的僧侣或民间的祖传世家。

在过去,画师绘画一幅唐卡前,要沐浴洁身,进行各种宗教仪式,还要由上师通过观修祈请智慧之神文殊菩萨进入画师的躯体,才能开始绘制。对画师的个人品行和衣食住行也有严格要求:在绘制期间严禁吃荤腥,戒酒和女色。

在成为画师之前,学徒需要先学习描绘线稿,类似于国画中的工笔。仅是学习画黑白的线稿就需要日复一日地练习、练习、再练习,那是相当枯燥的。通过虔诚地学习唐卡,即使本是心态浮躁之人,久而久之也能获得心灵的平静。

而正式画唐卡也是个漫长的过程,动辄数月。此次参展的一副《大威德金刚坛城》唐卡,长约1.5米,据说这幅唐卡是经过11个月才绘制完成的。成画于1999年、荣获最长卷轴画吉尼斯世界纪录的唐卡鸿篇巨制《中国藏族文化热贡艺术彩绘大观》,宽2.5米、长618米,有600多名唐卡画师(其中年龄最长者80多岁,最小的仅10多岁)历时整整4年,方告完成。在如此漫长的作画期间,画师每天都在一个安静的环境中,千百遍地重复着几乎完全相同的动作,全神贯注,心如止水,万籁俱寂。

是什么力量使画师们变繁琐与枯燥为责任与快乐,在安详与宁静中挥洒青春与激情?夏吾他告诉记者,他绘画的时候,身心中充满佛祖。不能心急,不能烦恼,只有喜悦,喜悦加欢喜,细心加细密,这样画出的唐卡就有生命。

正是“完成一件无量功德”的信念,促使唐卡画师耐住枯燥寂寞,抵住世俗诱惑,以平和专注之心走完漫漫创作长路。实际上,唐卡的绘制过程就是学佛的过程,积累善业功德,洗涤净化心灵。而作为一名唐卡的观赏者,假如能够读懂个中深意,自然也能驱除世俗的种种烦恼,消除内心存在的一切“心魔”,净化自己的灵魂,在爱的导引下积聚善业。

除了富有宗教义涵的内容外,唐卡在使用工具和绘制过程也与众不同。

唐卡的绘制过程包括选择制作画布、确定定位线,炭笔打稿,白描定稿,着色,工笔细彩,勾线,拉金,装裱,开眼。画师桑杰本告诉记者,最需要功夫的是勾线,最难的则是“开眼”。

精勾细描是唐卡画师作画的特点。用唐卡画师的专业语言来说,就是“铁线描”、“游丝描”或“兰叶描”、“柳叶描”。为此,唐卡画师的画笔中除了常规的狼毫、羊毫外,更有精细的竹笔、银笔、珊瑚笔。有人曾与联合国科教文组织的专家一起,见证过同仁唐卡画师更登智华“精勾细描”的功力。“画师用一枝细笔,在一片指甲盖大的面积上,画出了一尊佛像。在佛的周边,画有庙宇、山水、花果、法器和饰物等,一应俱全。将画面高倍放大复印后,精心一数:一片指甲盖的面积上竟有1476根线条!当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这就是一点千线的撼世奇功!”(徐春“金谷绝艺话唐卡——从雪域高原寺院走向世界的藏式卷轴画”,《西部论丛》2007年第1期)

 

 

勾线难,而勾金线——拉金更需要过硬的功夫。拉金就是将74%的黄金以拉线的形式将所要表达的图案描绘出来。通过不同成色的黄金所产生色差来增加画面的立体效果和层次感。敢于、善于用金是唐卡绘画艺术的一大特点,它不仅给唐卡作品增色而且提高了其收藏价值。经验告诉画师,用纯度很高的矿物原料绘制的唐卡,色彩鲜艳明亮,对比强烈,只有用色泽超越一切的真金线条勾勒,方能使浓烈饱和的画面趋于和谐平静。因此,他们用金线勾勒佛陀菩萨的肢体(称之为“拉金”),用金粉粘贴于主尊的头光与背光(“贴金”),用金汁平涂于天国建筑的屋脊,甚至不惜以纯度为99.9%的金汁大面积铺底,以制作金唐卡(“施金”)。

金黄色以其强烈的光之力量显示出精神的至高境界。这是一种难以捉摸的色泽,她不透明,却具有无与伦比的穿透力;她完全静止,却引起人心灵颤动。金与金色所具有的富贵、华丽、纯粹、圣洁、永恒、神圣特性与藏传佛教的教义互为表里,相互映衬。

而勾金线对唐卡艺人的功底要求很高,在一平方寸的画面上就绘有2480多笔画,需要长时间的反复练习才能达到。

当一幅唐卡作品中佛体、衣服、各种装饰供品、风景等全部刻画完毕后,则到了最后至为关键的一步——刻画佛的脸部,即“开眼”。法相庄严的关键就在于这个“开眼”过程,也就是所谓的“画龙点睛”、“画佛开眼”。首先用佛像本身的颜色绘制脸部,并加强立体感。然后,用白色加少量的三青描出眼睛的底色,而后用淡翠绿描绘眼球,淡花青勾眼圈,再用浓墨点眼,最后在眼睛周围染朱砂;佛像的嘴唇用淡红描绘出底色,再用胭脂色分染上下嘴唇。

 

 

“开眼开不好,就等于毁了一幅唐卡。”很多学习唐卡的人,都要苦练数年才能掌握开眼技巧,桑杰本也不例外。当他终于拿着画笔点出佛像传神的五官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一名合格的唐卡画师了。这一经历让他毕生难忘。“眼睛是心灵的一扇窗,所以画起来要特别的谨慎。”他认真地说。或许,这不是在画佛,而是画一个人自性中的那道佛光。有时作者还将佛像的眼睛留待“开光”之时才点睛画眸。

此外,传统唐卡着色用的是矿物颜料,颜色需由矿研磨出来。因为矿物颜料不能混合,所有画的时候要一层层覆盖晕染,没有一遍就画好的地方,一般都要染二、三十遍,还有很多颜色是用色粉往嘴里蘸唾液画出来的,这样可以更好地掌握厚薄浓度……诸多技巧,都要在漫长的实践中口传心授、用心揣摩。

面前的每一幅唐卡都是那么精美绝伦、别具一格,令人叹为观止。近些年,随着唐卡收藏热逐渐升温,越来越多的唐卡从雪域高原飞入了汉地人家,我们相信它还将漂洋过海,受到更多不同民族不同文化人群的喜爱,但是,由于制作工艺之繁,时间人力成本之高,精品唐卡数量极少。唐卡,与其说是一种工艺美术品,不如说是一件充满神光佛性的圣物。但是,如果人们对这一点不甚了解,只看着它的观赏性、收藏性,而忽略它的宗教性、神圣性,那么会有越来越多的画师将致力于创作“简易”唐卡,乃至于真正的唐卡制作工艺将会濒临绝境。

如何传承与发展,还是摆在唐卡面前的一道时代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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